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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路的时候哗啦哗啦作响
为了不影响别人
他在脚镣正中间拴了一条毛巾
每次上厕所洗衣服的时候就提着毛巾把脚镣绷直
这样就不会有叮叮当当的响声
但是这也给他的行动带来了很大的不方便
只要稍微走快一些
就容易绊倒
到现在我还记得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哎呀我操啊
对不住
对不住啊
原来是他半夜起夜的时候
可能是睡迷了
提着毛巾的时候走路没走好
一个趔怯
胳膊肘子杵到了我的脸上
我当时正在睡觉
疼得我怪叫一声
整个江浩的人都被我惊醒了
老冯迷迷糊糊骂了几句
安抚大家接着睡
小石头仔细查看了我的脸以后
一脸歉意的弓着腰提着毛巾重新上了铺
第二天的时候
他摆手叫我去他跟前
掏出一瓶雪碧递给我
啊
对不起啊哥们儿
我这确实行动不方便
吓到你了
给你拿
拿瓶饮料压压惊
啊啊啊
没事没事
我也没咋地
真没必要这么客气
他好说歹说非让我收下这瓶饮料
我推脱不顾
又不想让大家都注意
收下饮料回到我自己的位置
一来二去
我和小石头就熟悉了
每到周末不做板的时候
我和小石头就凑在一起
聊他的案子
聊他的经历
作为家里的独生子
他当兵转业以后被分到了铁路上班
开着父母给买的车
每天混迹在不同的小姑娘之间
家里的条件也都不错
也不指望她赚多少钱养家
灯红酒绿
醉生梦死就是他那时候的生活
出事以后请律师赔偿
给看守所里的他汇钱
很快就掏空了父母的积蓄
但是案子的结果还是没有多少变化
估计一个男人一生最好的时间
他都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每次提到这里
他眼睛里的光就迅速的暗淡下去
哎
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父母的身体能好一些
别的真不敢想
无期改判
熬出来至少二十多年
我要是出来
也得五十多岁了
也不知道那时候父母还在不在
我爸妈呀
算是白养我这一回了
哎
他常常一边擦着脚镣
一边低头和我沮丧的说道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对一个绝望的人来说
你说什么样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盯着他因为脚镣常年磨损
肌肉都有些萎缩的小腿说道
哎呀 其实啊
别想那么多
你也就失去了二十多年的自由
我不比你惨
我工作十几年积累的资源
人脉 财富 地位
都随着我这次出事烟消云散了
好歹你还没有拥有过这么多
不知道失去这些东西的痛苦
我安慰道
猛哥
你说五十多岁的人出来以后还能干点啥呀
我也没啥技术
也没吃过什么苦
那时候没准我父母都不在了
你说我
我该怎么生活呀
他抬头十分期待的看着我
哎呀
干什么不能活呀
要饭你也饿不死吧
再说现在国家都有低保
要真到那时候
你什么都没有
就是申请低保也能活
再说监狱里现在有劳动
你在里面随便学点什么技术出来
还不能养活自己啊
我特别有信心的对他说道
我看着他沮丧落寞的样子
又调侃道 哼
再说你颜值这么高
估计到五十多岁的时候也会是个帅老头
实在不行咱就扮个富婆
出卖肉体出卖灵魂呗
我操
这有文化的人怎么也这么骚
他笑骂着说道
男人之间的话题总是聊着聊着就聊到女人身上
他喋喋不休的和我絮叨那些小姑娘的事
表情好像是偷吃了葡萄的小狐狸
这个时候
他才像一个二十七岁的男生
显得是那么的生动鲜活
而每次他逼着我让我交代我和女人们的故事时
我都会敷衍过去
他的世界里
可能爱情是唯一他回忆的东西
但是我比他年长了那么多
除了男女那点事
总归有别的对我来说更加重要的东西
而这些
是一个二十七岁的人永远没办法理解的吧
当一个人压力特别大的时候
在行为上也一定会有异常的表现
小石头就是这样的人
他是整个间号里最干净的人
他带着脚镣
永远都擦的正光瓦亮
他的衣服每周都要洗一大堆
他买的最多的生活用品永远是肥皂
似乎只有用这种过度清洁的方式才能排解掉他内心巨大的压力
每当我看到周末他带着脚镣蹲在卫生间不停搓洗自己衣物的时候
我就会想
若干年后
他即使出来了
不知道周围的人会不会包容他这种行为上的异常
春海竟然是我的校友
我知道这事的时候
我都惊讶了
为了验证他到底是不是我的校友
我对他捏着嗓子叫唤道
妈呀 妈呀 妈呀
其实我学的是当年上学的时候
总在我们学校大门口徘徊的一个男疯子
大春
这个疯子每天都捏着嗓子在学校门口不停的妈呀妈呀的叫
我学这个特别像
当年可是得到同学们的一致认证过的
三十三岁的春海听到我这个动静
就好像听到猎物声响的猎狗
眼睛瞬间就亮了
哎呀妈呀
咱俩真的是一个学校的
你学大春学的也太像了吧
他无比兴奋的说道
孟哥 孟哥
我真没想到在看守所里还能碰到自己的校友啊
他略带哭腔的说道
一时间就好像找到组织一样
我俩迅速的拉近了距离
哎呦
咱俩真是母校的耻辱啊
春汉
我也百感交集的叹道
自那以后
我俩总是一起吃饭
有什么好东西也一起分享
农村出身的春海毕业以后就回老家做菌类养殖
搞得有声有色
后来因为套取国家资金才进来的
那几年国家支农政策比较大
只要是养殖规模达到一定的程度
每年都能从国家获得一些支农的补贴
春海虚报了养殖规模
套取了国家大额的支农补贴
结果进来了
三十三岁的他头发也白了
人也憔悴了
因为他压根儿都不知道这事都是养殖公司一个亲戚员工背着他操作的
他一直在公司里就主抓技术
补贴
财务这些事他压根儿就不过问
出事后
这个亲戚员工也跑路
他作为公司的法人也必须承担责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