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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老去

由于工作原因

我需要采访一些老专家

那天给退休在家的刘老医生打电话

他操着一口纯正的北京话说

你来了

按门铃

我让人下去给你开门

很久以前就认识刘老医生

那会儿他七十九岁

还在出门诊

刘老医生个子不算高

那时候就已满头银发

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双眼睛

顾盼生辉

仿佛会说话

这次采访时

刘老医生走路已经有点颤颤巍巍

眼睛也不再有神

甚至有一点浑浊

他跟我说

小王 对不起

现在上年纪了

腿有些软了

刘老医生出生于一九三零年

十六岁那年考入燕京大学

因为燕大的学费只收取美金

他不得已又考了北京大学医学部

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我们医院

无论医德还是医术

刘老医生都是顶级的

非常令人敬佩

和刘老医生聊天

让他谈一谈这一生有什么难忘的人和事

他说这一辈子就这么过来了

救治过的病人数也数不清了

但那都是分内的事情

要说最让他忘不了的

却是他的最后一个病人

二零一九年冬日的一天

八十九岁的刘老医生刚出完门诊

已经中午了

他在楼梯上迎面遇到一个正在上楼的病人

那病人四十多岁

一看到刘老医生就非常着急的说话

只是有点口齿不清

病人说他从外地来

请刘老医生帮忙看看病

刘老医生带着病人又回到诊室

病人上下牙关紧咬

呲着牙急切的问

我为啥张不开嘴

我为啥张不开嘴

刘老医生检查一番

并没发现有什么明显的病因

跟他说

这应该没什么

您要不下午来

或者去急诊

我出了一上午门诊也累了

要回去休息了

患者离开

刘老医生也开始往家走

刚进家门

关门的一瞬间

刘老医生突然如坠冰窟

牙关紧闭

这不是破伤风的典型症状吗

老医生叫上了所有能叫上的学生

开始在院子里找这个患者

各个角落都找了

却始终没找到

让门诊办公室想办法联系

但这个患者没挂号

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他六十多岁的徒弟安慰道

也不一定是破伤风

您给他做过体格检查

没有外伤

粘膜伤口

我没注意检查粘膜伤口啊

刘老医生急得用拐杖狠倒地板

晚上

刘老医生每隔一小时就给急诊打一个电话

询问有没有疑似破伤风的患者

一直到凌晨两点多

急诊突然给他回电话

说有一个病人牙关紧闭

角弓反张

反射抗进

破伤风典型

太原的冬天非常阴冷

刘老医生拄着拐杖颤巍巍的来到急诊科

一看

就是他白天遇到的那个患者

刘老医生按破伤风治疗

不到天亮

病人就脱离了危险

刘老医生说破伤风的死亡率能达到百分之二十以上

他差点耽误了这个病人

第二天

刘老医生找到院长

表示不再出专家门诊

要回家颐养天年

采访完毕几天以后

人们在院子里再次见到刘老医生

发现他双腿已经有点站不稳了

只能由保姆扶着

在楼下稍微转转就得回家

人们和他打招呼

他也只能木讷的回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