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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画

潘启流来往于林丰绵与木心之间

不免就会和彼此谈起对方的近况

林丰绵在与潘其流闲聊中

曾先后两次通过他邀请木心再到他家中做客

但木心总是以种种借口而推脱

直到有一次

潘启流有些激动的说

邀你三次了

再不去林先生会生气的

木心听后一笑

这才又跟着潘启流去了一次

南昌路过去属于法租界

这一带的行道树都是法国梧桐

其实是玄铃木

可因为枝干干净

又不满于法租界

上海人就想当然的定名为法国梧桐了

走进五十一号

从路对面可以望见二楼客厅的窗户围满长锤

暗无灯光

木心知道

每次有人按门铃

林先生必是从画室转入客厅

在慢缝间俯察观望

看来者是谁

如不遇

接见就去

无动静有约或院务便亲自下楼

到门内小天井时以说笑称呼开来

这次林先生是亲自下楼开门的

他把两人直接迎到了楼上的画室

上楼时

楼梯有些昏暗

幸有木质坚硬的护栏可以扶手

在楼梯上下交接的折角处

递着一双马靴

皮质精良

款式优雅

很引人注目

木心很想知道这是谁的

但几次话到嘴边又吞回去了

在木欣眼里

这样的一双马靴放在三角小平面上很恰当

有气分

日久蒙尘

显得更加古趣

这应该是林先生的有意而为之

到画室一坐定

林先生就问

茶还是酒

木心知道

林先生对于来客是惯于这样询问的

每次他都会选择一种

从不说随便

如果他是主人

他也希望客人能这样答复他

更何况

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大陆

所谓高贵者最愚蠢

卑贱者最聪明

能一坐下来就得到主人亲手倒给你的一杯莱姆和白兰地

那是令人感到何等归美的事啊

多时不见

难免要先寒暄几句

并户询一下各自的近况

酒茶言笑之后

林先生就带着他们到附近的川菜馆供餐

那里的环境很雅洁

菜品易精细

所以给他取了一个结而精的雅号

每次有学生来

林凤眠就带大家到这里改善改善伙食

对于木心来说

这一次拜访

最快乐的莫过于与林先生一起欣赏他的新作

画平摊在客厅的地毯上

他们站着弯腰俯视

林先生立于对面

叼着烟斗

双臂交叠在胸前

微微的笑着

时而又大笑起来

在木星看来

一位画家必定是一位批评家

创作的过程沿系批评的过程

尤其画的中途

这位批评家就会黯然登场

直到最后完稿

他还会理所当然的逗留不去

只有当一幅画作妆框上墙之后

画家自己也才成了观众之一

林凤绵很喜欢别人在他的面前欣赏他的画

当别人在看他的画时

他在旁看别人的表情

听别人说话

那时

他等于是借了别人的眼睛来看自己的画

凭借别人的心智来颠估自己的精神产物

林丰眠给人看画是分类分等的

他会猜夺你的倾向性

拿出你所特别喜好的那一类

这就是分类

他不愿将自己钟爱的作品给鉴赏力不够格的人看

这就是分等

对于这样的分法

木心是由衷认同的

但他们为了能够看到林先生更多更好的作品

却用尽办法诱得他将秘藏在隐蔽处的灵感之作也拿了出来

这些画大约有一百来幅

尺寸六十七厘米乘六十七厘米

用水墨粉彩绘在宣纸上

面对这些画

木心双眼发光

有些如饥似渴

以至数年后仍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