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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集同福庄的夜晚

汽车拐了两个弯儿

没有开出多远

就觉得灯光暗淡下来

高楼不见了

透过不知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黄色电灯光

看见远处一大片黑乎乎的平房

这儿也算是城里

却更像农村

甚至在当初给他起名字的时候

就带有农村人的自卑

不敢理直气壮的叫街

叫里 叫胡同

却叫了个庄

而于敏贞可知道

同福庄并不是安静的村庄

这黑沉沉一片

巨大的暗影里布满凶险

只要看看硕果仅存的几个路灯就明白了

大部分路灯全被打碎了

即使换上一批新的灯泡

紧跟着又会再被打碎

城市总是要分出许多区域

不是行政规划出来的

而是历史自然形成的

在字面上很难看出这些区别

河口区

城乡区

红庙区等等

六区四教五县

好像都是平等的

但在黎城人的心里

却分得清清楚楚

哪儿是繁华区

哪儿是落后区

哪一块是高级住宅区

哪一块是平民聚集区

高级地段里有商业街

娱乐城

过去外国人留下的租借地便是贫民区

也分成三六九等

有的以脏文名

有的以乱著称

有的紧挨着工业区

各个区贫富也不均匀

偌大的一个都市

就这样变得神形散乱

光怪陆离

这些不同区域的划分

构成了这个城市的特点

一个区域就是一个范围

一个圈子

各有自己的色彩

组成了离城的花花世界

不同的人生活在不同的区域

属于不同的圈子

带着自己那个圈子的地域色彩

过去同福庄饰贫民区

著名的落马湖

梭草地等妓院就在这一带

是妓女聚集区

隔一条胡同就是旧工厂集结的石板街

这里的色彩无论白天黑夜

永远是乌黑昏暗

空中烟雾弥漫

街面上浮落着厚厚的一层煤灰烟尘

街口铺的青石板已经被磨损的坑坑洼洼

缺角少棱

七扭八弯的

小胡同两旁全是低矮破旧的老平房

高高低低

参差不齐

离住人的房子不远

就发出轰轰隆隆

吭铿锵锵

七秋八叉

叮叮当当的响声

过去工人关了想过条街就是妓院

送过去很方便

所以离城的老平民区都跟工厂连在一起

俞敏珍驾着自己的白色宝马车钻进了同福庄

东绕西绕的想尽量靠近婆婆家的胡同停车

一是可以照应自己的车

二是避免徒步多穿胡同

在这个季节

女人走过平房区的胡同是一件很难堪的事

每个胡同里堆满破烂

磕磕绊绊

狭窄又曲里鬼弯

里里外外还都坐着人

一个人体就是一个小火炉

显得平房区里的气温又比大街上高了几度

这是平房区的一大特点

屋子里比院子里热

院子里比胡同里热

胡同里比马路上热

所以天气刚有点热

就都逃出屋子

院子

到胡同和马路上占据凉快的地方

许多人家还点着烧煤取暖的炉子

有的男人却已经穿上了大裤衩

光着膀子

这就是在这个季节平房区里特有的景致

他们在胡同里或蹲或坐

或躺或站

三五成群的凑成一堆聊大天

这种聊天以讲稀奇古怪的新鲜事和骂大街为主

为的是逗乐出气

打发时间

个个都高腔大嗓

不避讳不在乎

什么话都敢挽伦

住在这种地方的人

除去脑袋顶上撂原子弹不知道

还会怕什么

你只要进了胡同

想不听都不行

听的余敏珍几乎都能背得下来

他们骂的最多的是当官的

说现在压在老百姓头上的三座大山是什么

孩子上学看病吃药

当官的胡闹

说现在当官的有三大美

升官发财死老婆

一个人骂完

大家都跟着嘿嘿哈哈的一阵爆笑

俞敏珍的丈夫恰恰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

对这些骂官的话就格外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