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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宁别墅里的日子是令人怀念的

清晨

康宁别墅醒的极晚

当我们几个学生从各家各户走出来的时候

康宁别墅还是一片安详

家家户户的大铁门紧闭着

铁门两侧的门灯散出昏黄的灯光

显得康宁别墅更是一片温馨静谧

而且

康宁别墅的人家不养狗

有钱有势的人家

比如一号院的冯家

有自家的保镖

光是看家护院的壮丁就有五六个人

我们家是读书人

老祖父定下的家规就是不许养狗

为什么

因为狗那东西势利眼儿

见了穷人就咬

老门老户

谁家都免不了有个穷亲戚

穷亲戚又最怕被人歧视

一旦有穷亲戚登门

狗看见了上去就咬

你说得罪不得罪人

何况一个人没有一辈子总倒霉的

今天它不走运

不消二年

它时来运转了

譬如在天津这个被称作特别市的地方混出了名分

在一想当年他不行的时候

上你们家去

你们家放出狗来咬过它

你说他能轻易放过你吗

所以

天津卫的老门老户大多不养狗

这当中

尤其是康宁别墅的几户人家

更是没有一家养狗

这样到了清晨

康宁别墅就是一片宁静

静得连冬天落雪的声音都听得清

早晨我们上学的学生们出门的时候

人人全是轻轻的把门推开

连一丝儿声音也没有

然后就自己背着书包去学校

当然

各家的情形也不一样

一号院的冯小河有一个保镖跟着

而且人家冯小河有自己的洋车

冯小和坐在车上

保镖的就在车后跟着跑

这倒不是故意耍威风

据说是人家冯家怕女儿被绑票

冯小和的祖父是个大军阀

手下有几百条人命的孽债

所以啊

随时随刻提防着会有仇人找上门来报仇

五号院的陈小月呢

哎

人家是复古

陈小姐上学的时候

后面有一位保镖替陈小姐提着书包

对门的张约翰家信基督教

所以张约翰去学校时是连滚带跳

再加上张约翰好运动

他常常是一路上踢着球一路向学校走的

我和哥哥呢

老门老户出身

一没有随从

二没有保姆

就是兄弟两个自己走

而且祖父有六

不许坐车

上学还要坐车

学生上学要坐车

那师长去学校岂不就要乘龙骑凤了吗

真是岂有此理

上学就是去见圣人的

莫说是只有几里地远

就是远在天边

也要一步一步走着去的

新城嘛

松哥和婴儿姐姐在他们的教会学校里是个什么情形我一无所知

但我在租界地的小学里读书

却感到真是和在老城里的小学里读书不一样

尽管课本还是那一套

什么天亮啦

弟弟妹妹快起来之类

但租界地的小学绝对没有体罚

就是不打学生

老师的教鞭是只能用来向黑板上纸粉笔字儿的

不许在学生头上挥舞

早已先有功布局的时候

老师一拿教鞭向学生摇晃

就算是恐吓行为

工部局教育司知道了就要干涉

如今工部局没有了

可是老的遗风还在

所以租界地学校的教师是把学生当做宝贝儿看待的

对于这种现象

我当然是去双手欢迎的

因为我心里有了底儿

无论我如何淘气儿

反正不至于挨教鞭

不挨教鞭

咱就无所畏惧

有多大本事儿就在学校里耍多大本事儿

没几天的时间

我就成了我们年纪里的小霸王

人称侯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