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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钱昊良一家欢欢喜喜的搬进了梅兰芳的新宅
如今他又要从梅兰芳的新宅搬到魏公村一栋筒子楼里两间背阴的小屋
千浩良并不感到意外
但是面对人们现在将他挡在京剧院的练功房之外
他不能不有一些悲哀
他是个京剧演员
此刻他最大的希望是尽快的恢复功夫
即使不能重返舞台
至少也可以直教鞭
培育人才
然而
进练功房对他来说已经成了一种奢望
于是他就开始在篮球场上练功
没有厚底靴
就穿着解放鞋练
腰腿断没有对手耍
下场就独自操着竹竿练靶子功
他不知道在练功中
没有厚底靴和练功毯
篮球场坚硬的水泥地对自己的冲击力有多大
一年多后
正当他功夫差不多全识回来之际
九阵成伤的右膝半月板突然粉碎
他被送进医院做了右膝半月板摘除手术
一九八三年
正在医治腿伤的钱浩良接到了河北省艺术学校的调令
当时主持河北省文教工作的副省长高占祥非常的喜欢京剧
以爱惜人才
知道没有单位敢接收钱浩良
他认为对这位难得的武生人才
要真正的落实党的治病救人的政策
于是只是省文化厅收留钱浩良
并且讲到
对钱浩良不要有顾虑
大胆使用
揣着这支调令
钱浩良拄着棍子一步一步的挪到了石家庄
河北省艺术学校领导鉴于他腿伤严重
智伤要紧
在经过省领导同意之后
让他先回到北京治疗
痊愈之后再上班
治疗康复一段时间之后
秦浩良就急忙赶到石家庄
他受到了河北省艺术学校领导
师生的热烈欢迎
秦浩良在艺校的几年
以他突出的业务水平和兢兢业业
一丝不苟的教学态度
换来了同事和学生的尊重
一九八八年
中国戏剧刊登了钱浩良近况的一文
一位与钱浩良二十三年没有见面的老朋友读了之后
克制不住思念之情
前去看望他
交谈中
那位老友萌发了给喜爱京剧的宋任琼写信的念头
希望能够让钱浩良重返京剧舞台
这封信经宋任琼同志批示之后
转给了文化部
这年
中国戏曲学院的历届校友为母校募集教育资金
准备在十二月于北京中山公园举行三天义演
在演出阵容中列上了钱浩良的名字
接到通知
钱浩良兴奋不已
十二月六号
在中山公园礼堂的后台
即将上演艳阳楼的千浩良对着化妆镜拿起了笔
迟疑的回忆着脸的勾法
毕竟
他已经二十五年没演过传统戏了
有人劝他让师弟给他勾
但是他坚持要自己勾
这不仅是因为勾连是大武生的本分
也因为眼下的演出机会是多么的不容易
那天晚上
不少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直至钱浩良上了场
稳稳当当的坐在台上
博得了满堂彩之后
大家才长长的嘘了一口气
钱浩良终于又回到梦寐以求的舞台上来了
面对着熟悉而又陌生的观众
以及他们热情的掌声
他的心弦颤动不已
如果没有那些年的折腾
一直好好唱戏
那该多好啊
接踵而来的是一九八九年的元旦
同样喜爱京剧的天津市市长李瑞环请天津电视台邀请千浩良出演艳阳楼
这一录像在天津电视台元旦节目中播出之后
全国各地许多文艺团体和电视台纷纷请他前去演出
从一九八九年到一九九一年的三年里
他为了找回失落多年的舞台生涯
拼命的奔走四方
可是
纵然钱浩良艺术功底深厚
但是他毕竟已经年近六十岁了
在疲于奔灭之中
绷紧的弦儿也终于断了
有一回演戏演到回荆州时
秦浩亮突然感觉到头晕
随即就倒在了舞台上
在丧失知觉前的一瞬间
他遗憾而又无奈的看着幕布在他眼前哗的就拉上了
他得了脑出血
一九九二年年底
他被批准病退回京
结束了河北省艺术学校的教师生活
据一九九三年三月六号北京青年报李砚春所写的浩亮寻宗一文记载
他的夫人屈素英对记者说
秦浩亮病一年了
目前恢复的比预想的要好
他能绕着居所步行一周
约两公里左右
他每天除了遵医嘱修养之外
闲时看报看电视
电视节目中
他最喜爱的是体育节目
体育节目中
他最喜爱拳击
京剧节目他是坚决不看
莫非这是一个执着艺术的人
难以重返舞台的内心悲凉
二零零一年五月二十六号
二十七号
六十七岁的钱浩良应八十六岁的袁世海邀请
与七十五岁的高玉倩
年过花甲的刘长宇等老搭档
在北京人民剧场的舞台上
为两千多名观众演出了红灯记中六个精彩选段
演出前
中国京剧院院长吴江说
同意元老他们演红灯记
我这心里呀
真是矛盾
我就担心元老他们的身体呀
为了防止万一演出那两天剧场门口安排了一辆救护车
并且配备了医生护士和各种急救医疗设备药品之后
秦昊良和妻子屈素英又站在了美丽的西子湖畔东风剧场的舞台上
两人合作演出了京剧白毛女
她们一面一白
一唱一腔
韵味十足
一曲终了
几位须发花白的老票友起身
像年轻人一样高喊
红灯记
来段红灯记
顿时全场雷动
千人高呼
红灯记
千浩良和曲素英联袂登台了
他唱完一曲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趁着夫人演唱都有一颗洪亮的心的空隙
稍作休息之后
再次登台演唱
手提红灯四下看
过门刚起
秦浩良忽的一转身
左手拨开衣襟
右手舒展红灯
来了个李玉和似的亮相
唱腔还没有开始
已经是全场掌声雷动
目前住在女儿家的钱氏夫妇过着半隐居的生活
他们除了与知根知底的朋友来往之外
基本上闭门谢客
当街坊邻居认出衰老的李玉和时
屈素莹会赶快掩饰的说
啊
他只是长得像李玉和而已
他们不会主动的与人说话
别人主动搭讪
他们就会避犹不及
恐怕别人受到牵连
而最耐人寻味的是文章的末尾
曲素英对记者代表钱浩良所说的一番话
希望三十岁以上的人们忘了钱浩良
平安度过余生是他最大的心愿
希望被别人遗忘的钱浩良
不管是荣是辱
那么
历史会忘记他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