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字幕由TME AI技术生成

欢迎收听

第十一届矛盾文学奖

获奖作品

雪山大地作者

杨志军

获奖

四季风声三

夕阳西下的时候

颁奖会开始了

本来所有项目的前三名和第十三名都应该上台领奖

但赛马会结束后

牧马场的人已经迅速离开赛马会

恰好王石也不想看到老财让的人和马

所以本届赛马会只宣布了一个总的第一名

父亲和日嘎

奖品除了获奖证书

还有一张大红的段子和三千块钱

最后是给父亲和拉上台的日嘎带哈达

父亲接受了王石献给自己的哈达

又从脖子上取下来

在麦克风前喊了几声王石书记

又把哈达回献给了王石

王石捧着哈达笑眯眯的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台下的牧人齐声喊起来

扎西德勒

王石也说

扎西德勒

现在

王石就是那个在赛马称王中脱颖而出的草原之王了

他通过父亲的转让

理所当然的带上了最后的哈达

享受到了最高的荣耀

他感谢父亲

他需要这种荣耀的加深

虽然他跟权力没有关系

却能让他变成威望的一部分

变成尊敬的同义语而备受赞美

且向时空深处飞快的流传

而父亲以为自己并不需要这些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牧人

只是一个开始经商且又不能专心致治

还想种草养马的藏族人

是的

在他骑了三十多年骏马

吃了三十多年酥油

在他参与了整个赛马会并且获得了第一名

在他拥有了对马的狂热和为草原的焦虑难过

在他的妻子

我们的阿妈为了藏族人的疾病而被困死在圣别离山之后

他觉得自己已然是一个真正的藏族人了

高音喇叭里响起了歌声

是藏语的情歌

是召唤人们跳舞的信号

眨眼间

赛马场动荡起来

被称作土蜂舞的集体舞就在牧人们的随意参与中开始了

这个自由而散淡的民族

这个在辽阔中习惯了孤独自足的群体

这个每一个个体都能代表整个族群的人众

悟出了惊天动地的整齐划一

没有提前演习

没有事先告知

就那么随随便便的加入着

几十

几百

几千

几万

江瓦草原上赛马会的尾声

牧人的聚会

原来就是几万只靴子同时跺向地面

几万只衣袖同时甩向天空

地震着

天摇着

直到头顶星光灿烂

直到所有的星星掉下来

只剩下一轮明月依然牢固的挂在空中

喇叭消音了

人们唱起来

亚拉索巴扎黑

那空中的飞鸟

领头的是凤凰

那草原的奔马

领头的是日嘎

那英鹉的旗手

头一个是强巴

那美丽的姑娘

头一个是达娃

父亲看到索南的舞蹈潇洒的如同野马奔驰

雪豹跳跃

看到一匹年轻漂亮的黑母马来到了日嘎身边

日嘎进斥的扬着头

假装不理的样子

黑母马围着它转了一圈

想用鼻子蹭蹭他的鬃毛

却被他躲开了

黑母马讨了个霉趣

泱泱而去

突然日嘎扬起了脖子

盯着黑木马看起来

还不停的张大鼻孔嗅着对方浓烈的气息

黑木马停下来

撒了一泡尿

又朝前走去

日嘎跟过去了

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父亲不想在这个时候让日嘎离开

他拿出铁哨吹了一下

日嘎奔跑而来

瞪着眼睛问

怎么了

又要比赛吗

父亲从地上拾起缰绳说

你难道不累吗

该回去休息了

热感不舍的回望着黑母马消失的远方

跟上了父亲

赛马会似乎耗尽了草原的热气

天突然冷了

风也硬的变成了刀子

连续几天都是白花花的沉霜覆盖着大地

牧人们推迟了放牧的时间

尽量不让秋霜变成解渴的水

俗话说

草籽长肉霜拉膘

拉膘是因为霜气的寒冷会让牲畜拉肚子

优羊马匹正在从高山草原下来

在山路间的秋窝子里徘徊

但和往年不一样

斗灯的牲畜已经在春天和夏天两次光顾过秋窝子

那里的牧草早就短如苔藓

很少有结出草籽的

抓膘是不可能了

吊表倒是迫在眉睫

赶紧往下赶

赶到了川到平野里的冬窝子

饥饿的牲畜开始抢吃抢喝

只几天功夫

本来应该采石一东的草场光秃了几乎一半

尤其是有马群的牧户

忧郁的望着正在迅速消失的牧草

直到这个冬天很难顺利度过了

所有的牲畜都将面临饥饿乃至死亡的威胁

好在牧人们现在已经开始接受牛羊换钱的事实

新多贸易的流动买卖和样板展示

以及把赛马会变成交易会的做法

大大宣传了钱的作用和力量

也许牧人们明白

牛羊只能带来温饱

但钱可以带来一切

至于马

如果卖掉一些牛羊的话

兴许是可以保留甚至增加的

几十年未开的赛马会

突然又火爆起来的赛马会

唤醒了牧人们作为马背上的民族的爱玛意识

勾起了他们对远古祖先的回忆

已经被时间冲淡的对马的崇拜和信仰

就像干枯的牛粪舱里投进了火苗

先是慢慢的阴

然后就轰然腾起

霎时成了炫天耀地的焰火

一方面是出售牛羊

一方面是买进马匹

已经给牧马场做了草场换马匹生意的幕户愈发的庆幸了

除了宝贝

亦有的还在贪心

未有的没有换到马匹的牧户开始向牧马场的人打听

还有没有马了

你们

人家说

有啊

马琴刚

这后面的棕宗盆地还有我们的几千匹好马

东宗是黑景鹤的意思

人们听说过那个美丽神奇的地方

却都没有去过

人家又说

你们不是要跟牧马场过不去吗

怎么又来求我们了

因为草山纠纷

因为纠纷中牧人屡屡受其受辱

牧人们的恨就像冰川的融水

凝冻是可以的

消失是不会的

夏洋一晒

就又是有声有色的流淌

但是马

马是来自远古的诱惑

是没有英雄而渴望英雄的牧人借意安住灵魂的载体

是自由 舒展

孤傲

灵动的象征

怎么可以因为仇恨就放弃呢

而且是草场换马

草场是承包来的

将来到期了就不是自己的了

而马的归属却永远要跟主人连在一起

他们一趟趟走向牧马场

负责此事的撒姆丹便以苛刻的条件再次让牧马场得到了许多草场

牧人们惊呼

过去是三牧草场换一匹马

现在怎么变成实木草场换一匹马

萨姆丹说

我们的马不多了

涨价也是应该的

再说

人民币涨了

马也就跟着涨了

人民币是什么

它涨不涨的跟马有什么关系

人民币就是钱

钱长的事

我们不知道呗

迟早你们会知道

不跟你们这些无知的老牧人啰嗦了

到底换不换

不换就走开

大部分牧人在短期内都增添了马匹

加上已有的马

牧人们说阿尼马修草原的马多不多

数一数星星就知道了

父亲想继续用马匹换草场

大概就是老财让篡舵他去给王石说相举办一次泉州赛马会的真实原因吧

而不仅仅是为了得到日港

马多了

越来越多了

但父亲对草场退化的担忧

似乎正在冷却

是赛马会的第一名鼓起了他对马的空前热爱

还是牧人出售牛羊的热情高起来

松懈了他的警惕

或者是老裁让引进草种改良过草的办法

让他看到了草原复苏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