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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铁匠把钢钻提起来

举到眼前

歪着头查看花纹和颜色

看了一阵

他就把这只钻子放在了榛子上

用铁锤轻轻一敲

钢钻断成两半儿

他沮丧的把锤子扔到地上

把那半截钻子用力甩到桥洞外边去

坏钻子躺在洞前石片上

怎么看都难受

去

把那根钻子捡回来

小铁匠怒冲冲的吩咐黑孩儿

黑孩的耳朵动了动

脚却没有动

他的屁股上挨了一脚

肩膀上被捅了一钳子

耳边响起打雷一样的吼声

去把钻子捡回来

黑孩垂着头走到钻子前

一点一点弯下腰去

伸手把钻子抓起来

他听到手里滋啦滋啦的响

像握着一只知了

鼻子里也嗅到炒猪肉的味道

钻子沉重的掉在地上

小铁匠一愣

紧接着大笑起来

兔崽子

老子还忘了钻子是热的

烫熟的猪爪子干嘛

黑孩儿走回桥洞

一眼也不看小铁匠

把烫熟了皮肉的手淹到水桶里泡了泡

又慢悠悠的走出桥洞

他弯下腰去

仔细的端详着那半截钢钻子

钢钻是银灰色的

表面粗糙

有好多小颗粒

地上的湿土在钢钻下冒着白气

那白气很细

若有若无

他更低的俯下身去

屁股高高的翘起来

大裤头全退到屁股上

露出比小腿颜色略浅的大腿

他的一只手捂在背上

一只手从肩前垂下去

慢慢的接近钢钻

水珠沿着指尖滴下去

钢钻子刺啦一声响

水珠在钻子上跳动着

叫着 缩小着

变成一圈波纹

先扩大一下

立即收缩

终于消失了

他的指尖已经感到了钢钻的灼热

这种灼热感一直传导到他心里去

你他妈的在那干什么

啊

弯腰决定冒充走资派吗

小铁匠在桥洞里喊他

他一把攥住钢钻

哆嗦着左手使劲抓着屁股

不慌不忙的走回来

小铁匠看到黑孩手里冒出黄烟眼

像疯瘫病人一样威胁着叫着

扔 扔掉

扔掉啊

他的嗓子变了调

像猫叫一样

扔掉呀

你这个小混蛋

黑孩儿在小铁匠面前蹲下

松开手

抖了两抖钻子

打了两滚

滚在了小铁匠的脚前

然后就那么蹲着

仰望着小铁匠的脸

小铁匠浑身哆嗦起来

别看我

狗小子

别看我

他拧过脸去

黑孩站起来

走出桥洞

他记得他走出桥洞后

望了一会儿西天

天上连一丝云彩也没有

只有半个又白又薄的月亮

像一块小小的云

他想得很累

耳朵里有蜜蜂的叫声

从马扎子上起来

走到老铁匠的铺前躺下来

头枕着棉袄

眼皮不知不觉合上了

他感到有一个人在抚摸自己的脸

抚摸自己的手

痛

他忍着

有两滴沉甸甸的水珠落下来

一滴落在两片唇间

他咽下了

一滴打在鼻尖儿上

鼻子被砸得酸溜溜的

黑孩儿

黑孩

醒醒 吃饭了

他觉得鼻子酸的厉害

匆忙爬起来

看着姑娘

有两股水想从眼窝里滚出来

他使劲憋住

终于让水儿流进喉咙

给你

姑娘解开那条紫红色头巾

头巾里抱着两个窝窝头

一个窝窝头的眼儿里塞着一根烟黄瓜

一个窝窝头眼儿里塞着一根大葱

一根长长的稍发黄的头发粘在窝窝头上

姑娘用两个指头拈起头发

轻轻一弹

头发落地时声音很响

黑孩儿听到了

吃吧

你这条小狗

姑娘摸着他的脖子说

黑孩咬葱

咬黄瓜咬窝窝头

一边咀咀嚼一边看姑娘手是怎么烫的

是不是独眼龙使坏

还咬我吗

看看你这个狗牙

多快

孩子的耳朵使劲呼扇着

左手举起窝窝头

右手举起大葱

腌黄瓜遮住了脸

夜里莫名其妙的下了一场雷阵雨

清晨上工时

人们看到工地上的石子儿被洗得干干净净

沙地被拍打的平平整整

闸下水槽里的水增了两丈

水面蓝汪汪的

映出天上残余的乌云

天气仿佛一下子冷了

秋风从桥洞里穿过来

和着海洋一样的黄麻地里的稀俗之声

使人感到从心里往外冷

老铁匠穿上了他那件亮甲式的棉袄

棉袄的扣子全掉光了

只好把两扇襟儿交错着沿起来

拦腰捆上一根红色胶皮电线

黑孩儿还是只穿一条大裤头子

光背赤足

但也看不出他有半点色素

他原本扎腰的那根布条不知是扔了还是藏了

他腰里现在也扎着一截红胶皮电线

他的头发这几天像发疯一样的长

已经有两寸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