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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孩儿正正的盯着小石匠

小石匠穿着一条劳动部的裤子

一件劳动布夹克式上装

上装套套件火红色的运动衫

运动衫领子耀眼的翻出来

孩子盯着领口

像盯着一团火

看着我干什么

小石匠轻轻扒拉了一下孩子的头

孩子的头像货郎鼓一样晃了晃

你呀

真被你后娘给打傻了

小石匠吹着口哨

手指在黑孩头上轻轻的敲着鼓点儿

两人一起走上了九孔桥

黑孩很小心的走着

尽量使头处在最适宜小石匠敲打的位置上

小石匠的手指骨节粗大

坚硬的像小棒槌

敲在光头上很通

黑孩儿忍着一声不吭

只是把嘴角微微吊起来

小石匠的嘴非常灵巧

两片红润的嘴唇忽而作起

忽而张开

从它唇间流出百灵鸟的婉转啼声

响翠直冲到云霄里去

过了桥

上了对面的河堤

向西走半里路就是制洪闸

制洪闸实际上也是一座桥

与桥不同的是

它插上闸板能挡水

拔开闸板能放洪

河堤的慢坡上栽着一簇簇蓬松的紫碎槐

河堤里边是几十米宽的河滩地

河滩细软的沙土上长着一些大水落后匆匆生出来的野草

河滩外边是辽阔的原野

连年放洪

水里夹带的沙土淤积起来

改良了板结的黑土

土地变得特别肥沃

今年洪水不大

没有危急河堤

治洪闸没开闸泄洪

放洪区里种植了大片的孟加拉国黄麻

黄麻长得像原始森林一样茂密

正是清晨

还有些薄雾缭绕在黄麻梢头

远远看去

雾下的黄麻地向深邃的海洋

小石匠和黑孩儿悠悠逛的走到到红红闸上

闸闸的沙地上已经集合了两堆人

一堆男一堆女

像两个对垒的阵营

一个公社干部拿着一个小本子站在男人和女人之间说着什么

他的胳膊忽而扬起来

忽而又垂下去

小石匠牵着黑孩沿着闸头上的水泥台阶走到公社干部面前

小石匠说

刘副主任

我们村来了

小石匠经常给公社出官差

刘副主任经常带领人马完成各类工程

彼此认识

黑孩儿看着刘副主任那宽阔的嘴巴

那构成嘴巴的两片紫色嘴唇碰撞着发出一连串音节

小石匠

又是你这个花头小子

你们村儿真他妈的会找人啊

派你这个照例捞不住的滑蛋来

够我逃的了

小公呢

孩子感到小石匠的手指在自己头上敲了敲

这也算个人

刘副主任捏着黑孩儿的脖摇摇晃了几黑

黑孩的脚跟几乎离了地皮

派这么个小傻猴来

你能拿动锤子吗

刘副主任虎着脸问黑孩儿

行了

刘副主任

刘太阳

社会主义优越性嘛

人人都要吃饭

黑孩家三代贫农

社会主义不管他谁管他呀

哎呀

何况他没有亲娘

跟着后娘过日子

亲爹鬼迷心窍下了关东

一去三年没个影儿

不知是被熊瞎子舔了还是被狼崽子吃了

你的姐姐感情哪去了

小石匠把黑孩儿从刘太阳副主任手里拽过来

半真半假的说

黑孩被被推的有点头晕

刚才靠近刘副主任时

他闻到的那张阔嘴里喷出了一股酒气

一闻到这种味儿他就恶心

后娘嘴里也有这种味儿

爹走了以后

后娘经常让他拿着地瓜干子到小卖部里去换酒

后娘一喝就醉

喝醉了他就要挨打挨拧

挨咬

小瘦猴

刘副主任骂了黑孩儿一句

再也不管他

继续训起话来

黑孩儿提着那把羊角铁锤

蔫不唧的走上智红闸

智红闸有一百米长

十几米高

闸的北面是一个和闸身等长的方槽

方槽里还残留着夏天的雨水

孩子站在闸上

把着石栏杆

望着水底下的石头

几条黑色的兽鱼在石缝里笨拙的游动

制红闸两头连接着高高的河堤

河堤也就是通往县城的道道闸

闸深有五米宽

两边各有一道半米高的石栏杆

前几年

有几个骑自行车的人被马车扫到闸下

有的摔断了腿

有的摔折了腰

有的摔死了

那时候他当然比现在还小

但比现在身上肉多

那时候父亲还没有去关东

后娘也不喝酒

她跑到闸上来看热闹

她来得晚了点儿

摔到闸下的人已经被拉走了

只有闸下的水槽里还有几团发红发浑的地方

他的鼻子很灵

嗅到了水里飘上来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