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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从好穴镇赶来的冯先生
听王婆介绍说齐家河岭有一个绝色美女
需要二百龙羊做彩礼
林汉便与这冯先生见了面
那人双手一抱
您劳前辈久仰
寒暄完后
林汉从上到下打量来人
只见这冯先生头上没几根毛
背有点坨
鼻子特别大
眼睛很小像两个肿鱼泡
镶着一口大金牙
一开口就文绉绉的
林老前辈长
林老前辈短
林老前辈
鄙人姓冯
名冯雪松
今年五十五岁
三年前丧妻
一直未娶
我在郝旭芳家绛园当账房
老家有薄田
好穴城里有住宅
林汉见她来得直白
也不客气
我家小女巧珍
今年十四丈死东家的古牛无力赔偿
特索要彩礼
龙牙二百元你带来了吗
常言说道
河南人洗澡干脆
确实
这冯先生见林汉这个河南人是个直率的汉子
也不拐弯抹角
于是从包裹里拿出红纸封的十封银元
一一码在桌上中
林汉见到钱喊来连姑
这是咱家新姑爷送来的财力
冯先生你回家准备
三天后用去桥镇
冯先生一听说三天后来娶亲
喜不自胜
连忙起身向林汉连姑鞠躬
并改口说道
岳父岳母大人在丧小旭给你们行礼了
林欢一阵心疼
见到这个姑也比自己长得都老
将手一挥
妆容肿
你回去准备吧
连姑望着这个老男人将成为他们的姑爷
鼻子一酸
眼中已含满晶莹的热泪
痛哭异场
一言不发
朝他点点头
扭头就进了北西房
连姑一进房倒在床上
拉过被子蒙住头就哭了起来
没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竟要嫁给这样一个糟老头
家里的决定乔珍一点不知情
这一切老贤公和幺八子也不知道
一切都在悄悄的进行中
三天很快就要到了
这天早上
林汉和连谷起个大早
连姑提着包裹
夫妻二人推开了上房
老贤公刚起床
见他们提着一个大包裹
问道
起得这么早
有么子师呀
胖三婶连忙给他们让座
老贤宫的卧室很宽敞
靠里墙是一张巨大的雕花红木床
这是一张江汉平原流传了几千年的花床
床顶雕着喜鹊闹梅
六合同春
五福同寿的图案
每一个主题是一层
共三层
像出嫁时姑娘家头上戴的凤冠
上面鎏金镀银
床的四周架子上每一面都有雕花
雕花木板上镌刻着二十四孝图
并记载着各种不同的故事
迎面的床栏上
两根立柱头上雕着两个金瓜
这张床所有的雕花都是贤宫自己亲手雕刻的
老贤宫的雕工在齐家河岭是屈指可数的
齐家河岭以农桑为主
但在清末明初却涌现了一大批巧夺天工的雕花匠
其中佼佼者就是老贤宫
多年以后
贤宫的曾孙和曾孙女与我的交往和感情纠葛
就是我对雕花木工记忆的痴迷而引发的
雕花床的对面有一扇窗户
这是一座乾清时代的老屋
是贤宫的曾祖父传下来的
当年修这个族长大院
江汉平原正闹匪患
白鹭湖的土匪经常来打劫
为了预防土匪们闹事
这座青砖带瓦白粉墙的房屋人称大屏墙屋
修得异常坚固
三进三托二厢房
久住十八梁带骨皮带四合院天井屋光立柱就有核爆粗
上梁的柱头两个人都抱不拢
窗户的设计都别具一格
为了防匪防盗
里面的窗帘开的很大
呈斜坡往外延伸
而到了外墙就只剩下一条砖缝
外人根本不知道这是一个窗户
所以采光并不好
窗下撂着两把太师椅
两把椅子中间是一张方形的红木雕花茶几
茶几上放着一把紫砂壶和几个茶杯
胖三婶招呼他们在太师椅上入座
闲工则斜靠在雕花床柱上
拿着那不离手的有一米二长常烟烟
啪啪啪啪抽着烟
问道
提这个大包裹么子呀
老贤宫睁圆了眼睛
只见林汉向连姑一摆手
连姑连忙打开包袱
把用红纸包住的龙羊一封一封的拿出来
摆在茶几上
贤宫惊的烟杆都差点掉在地上
赔骨牛群
哪个要你们赔啊
怎么能不赔呢
巧
真没看好老师
我们不赔谁赔
乾工抽了一口烟
青烟从他紧含着的铜烟嘴里往外一冒
叹了口气说道
自古放牛娃赔不起公牛啊
狼哥要你们赔呀
哪来这么多银元
胖三婶连忙接话
是啊
你们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钱的呀
快快收起来
谁要你们赔哟
正说着
腰八子推门进来
每天早上腰八子都要给父母请安
一进来看见这个情景
腰八子愣住了
林汉
连姑连忙起身弯腰
给邵东家请安
爷爷
你们这是搞嘛子啊
幺八子一脸狐疑
转身问老贤宫
江汉平原的称呼习俗
那就是把祖父称为嗲嗲
祖母称为爸爸
父亲称为爷爷
母亲称为母妈
姑姑称为大大
女儿称为姑娘
儿子称为相公
腰八子问老贤宫
老贤宫把手往林寒那一指
腰八子扭身向林翰
手指茶几上的银元问道
林叔
这是什么呀
钱
搞么子的钱赔骨牛的钱
赔股牛
谁要你们赔
幺八子问到这儿
将头一扭
把疑问的目光投向老贤宫
老贤宫把眼睛一闭
板着个脸
只顾吧嗒吧嗒抽他的烟
他根本不搭理幺八子
室内空气紧张起来
幺八子两眼冒火
怒声冲老仙宫喊道
爷爷
巧真就如你亲姑娘一样丈死大老黑
他又不是故意的
难道放牛娃真要陪古牛
老行宫一言不发
只顾自己吧嗒着旱烟
这时
连姑带着哭腔对幺八子说道
不是
不是
是我们自己要赔的
你们哪来这么多钱
林姑刚要开口回答
他看了看林汉的脸色
马上止住了嘴边的话
林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对幺八子说
少爷
杀人偿命
欠债还钱
老黑因巧真疏忽而找死
就该我们赔
你不要管钱从那里的
反正来路是正当的
中不中
来路正当
什么来路
你们这无亲无故
这二百龙牙又不是小数目
从哪里弄的啊
幺八子把目光投向老贤宫
想从他的表情里得出答案
可老贤宫若无其事
稳如泰山
还抽他的烟
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其实
老贤宫心里明镜一样
那天半夜发现乔珍的秘密后
她知道这丫头喜欢上了腰八子
平心而论
对这个在她家长大的女娃子
她和三婶儿都很喜欢
巧真长得标致
心灵手巧
聪明善良
村里好多唱秧歌的
可谁都赶不上巧真
她现编现唱
声情并茂
让人陶醉
老贤公也不例外
心疼她
把她当作亲闺女一样
自从发现了巧珍的秘密后
老贤宫也动过心
他私下里与胖三婶商量
就把巧珍取给腰八子算了
来个亲上加亲
这多好
可胖三婶给他泼了一瓢冷水
就怕你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你愿意
咱娃愿意吗
老行宫一想也是啊
这么多年了
该有多少才貌双全的好姑娘都被幺八子拒绝了
都是因为那个小寡妇
想到此
老贤宫仿佛有了主意
他微微睁开眼
吐了一口青烟
开口说
林寒哪来这么多钱
该不是把姑娘卖了吧
老贤宫停顿了一下
即使不是
恐怕也和麦差不多吧
我听说这谁给喜二百龙羊彩礼
不管老的小的
不管小的瘸的
你就把乔丹交给他是吗
啊
幺八子一听火冒三丈
转身一个箭步来到林寒面前
掩冒着火星逼问道
听说
爷爷讲的是不是真的
林汉将头往上一昂
从牙缝挤出一句话
不斯麦斯加
这时
憋了半天没吱声的连姑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嗯 声泪俱下
泣不成声
胖三婶连忙拿出手绢替连姑擦眼泪
安慰他哭坏了身子
三婶又转向林汉
对他说
你个河南佬就是跟立木杠子
谁要你卖闺女赔股牛了
老贤公这时候半睁着眼
用手捋了捋他的山羊胡子
斜着眼看腰八子的反应
他想借这个机会看看巧珍在幺八子心中有多少分量
一会儿
一个计划在他心中酝酿成型
幺八子听完莲姑的哭诉
大为震惊
你们竟为一头死了的牛
就把巧珍卖给一个老头
这不是毁了巧珍的一生
他对对公宫道
爷
是您狼嘎要林叔陪公牛的吧
老玄宫看腰八子反应如此激烈
也不辩白
又闭上了眼
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
他要看腰八子接下来会说什么
胖胖婶婶对腰八子说
幺儿
别怪你爷爷
我们没要他赔
是你林殊他一根筋
非要赔的
这时莲姑的哭声越来越大
他爷爷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巧真若嫁给那个糟老头
实在是委屈了他呀
连姑一把抓住了林汉的手
使劲的摇着
拼死命的哀求林汉改主意
这时林汉的脸憋得通红
额头上的青筋都抱了起来
一把甩脱林姑的手
指着连姑的鼻子大骂
你个傻婆娘
别在这丢脸
中不中有啥别的办法啊
哪能生得出钱来
林汉一吼
连姑再不敢吱声
流着泪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腰巴子
一缕晨光透过窗帘射了进来
直照到半靠在窗栏上的老贤公的脸上
那束阳光像一道光柱
在本来就光线不好的屋子里格外耀眼
老贤宫丝毫不为他们的哭声所动
半闭着眼
任阳光照在脸上
像一尊雕像一动不动
突然
房门推开了
巧珍一头扑了进来
她跪倒在老仙宫的床前
磕头如捣蒜
嘶哑着嗓子
伤心欲绝的哭喊道
老爷 老爷
公牛被我害死了
我可以一辈子做牛做马来赔偿
您请不要把我卖给那个糟老头好吗
他们的对话全被门外的巧珍听了一清二楚
一听说要把它卖给五十五岁的糟老头
巧真急了才会直扑进来
老仙宫见状
抬起眼皮看了看巧真
又瞄了瞄腰八子
然后不紧不慢的说
真娃
我没有要你陪公牛
更没有要卖你
是你爷爷那个梨木杠子又硬又倔
他死活要陪老行公牛头对林汉说道
你就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
谁要你这样
说完
老贤宫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
意味深长的瞄了腰八子一眼
其实老贤宫早成竹在胸
他冷眼看着幺八子脸上的表情
又猛地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烟
浓浓的烟雾从他嘴里喷出
遮住了老贤宫神鬼莫测的老脸
连姑看见女儿的头在地板上都磕出了血
心痛的扑上去
也跪在女儿旁边
向老贤宫投去求助的目光
一边用手去擦女儿的额头
一边抱着女儿巧珍的头
母女俩抱头痛哭
巧珍对莲姑说
不骂呀
我就是死也不会嫁那个糟老头的
你们这是逼女儿去死啊
腰八子连忙上前
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姑
对林汉怒声说道
林说
你看
都是你干的好事
把好多人的家搞得乌烟瘴气
巧真要嫁
嫁个好人
不能嫁个糟老头
这事不容商量
说完
他转身又对连姑说道
连婶娘
你们不能为你们可怜的自尊而毁乔珍的一生
话说完
巧珍哇的一声扑在腰八子怀里
哭道
幺哥 幺哥
我不要
我坚决不要嫁给那个糟老头
妖八子紧紧抱住巧珍
抚摸着她的头发
真妹妹放心
有妖哥在
谁也不能把你嫁给一个糟老头
在场所有的人无不被巧珍撕心裂肺的哭声打动
除了老仙宫
所有人都流下了眼泪
这时
外面响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伴随着鞭炮声是一阵欢天喜地的唢呐锣鼓声和岭上一群牙呲们的嬉闹声
那个叫三根的小伙子快步跑来
满头大汗的对老仙宫说
贤工
冯家接亲的队伍到了
一听说接亲的来了
巧珍浑身一哆嗦
泪水止不住往下流
刚止住的哭声又响起来
更加紧紧的抱着腰哥
一双美丽的眼睛饱含泪珠
深情的盯着幺八子
幺哥 幺哥 救我
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