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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吧
下得恣意妄为
先是晴空飞雪
接着乌云密布
黑天白雪
再一次占据了荒区而广袤的空间
不甘寂寞的冬季
似乎想把剩余的晶体
最后的寒冷
全部倾泻到地上
似乎想填平一切
覆盖一切
原野
高山
沟谷
生命的痕迹
不屈不挠的人类
饥肠辘辘的牛羊马匹
世界的末日就是这个样子
宇宙的原初就是这个样子
而在厚重的
绝无遗漏的
死寂无边的掩埋之中
灵性的思想的气息依然在动荡
父亲突然有了一丝庆幸
也许
这是天意的制衡
是优胜劣汰的规律
正在挽救草原
多冻死些牛羊马匹也许更好些
因为太多了
然而
天晴了
一晴就晴得毫无遮拦
阳光赶走了云雾
送来了温暖
烈日长天之下
所有的围栏都开始蒸发和吸纳地面上的水分
平整而丰盈的积雪很快变得丑陋不堪
到处都是阳光掏挖出的大大小小的窟窿
是一道道滴水的雪沟血河
一个星期之后
地表就开始裸露
牲畜们疯了似的走向原野
不等牧人和藏獒的驱赶
就开始大面积的移动
不死的牛羊
泛滥的牛羊
代表着情欲
代表着旺盛的繁殖力
成了牧人的希望
也成了草原的绝望
回到草原的父亲又开始忙碌了
他对自己说
都是牛羊逼的
不跟着老财让不行了
他把千多贸易的人叫到了一起
商量了加大力度收购和销售新产品
以及增加民族用品的进货渠道的事
他说
所进的货包括藏饰
葬画
唐卡
皮袍
鞋帽 布料
藏药以及各类工艺品
工艺品不一定是藏族的
也可以是伊斯兰风格和印度风格的进没了
你得去一趟拉萨八郎街
那里有什么
我们这里也应该有什么
然后再卖到西宁和更远的地方去
伊美说
欧耶欧耶
是应该去一趟拉萨了
最后
父亲布置了最重要的修建泥玛村康和冷库
我国除了把运输部的事管好
主要精力要放在基建上
马上要做的是联系设计研究院的韩普
委托他尽快把工程图纸拿出来
基建的大部分资金已经到位
是从牧马厂接贷的
剩下的由欠端贸易自筹
只要收购部
销售部
百货部正常运作
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父亲说
我们陆陆续续进了一些人
要好好用起来
卓玛拉
财务上还得靠你
那几个从信多学校毕业的学生
虽说算账的能力比你强
但忠不忠诚就不知道了
卓玛说
记账的记账
管钱的管钱
进和出虽然是他们经手
但必须给我说清楚
我点头才行
不敢点头的就问你
父亲说
这就对了
你要监督他们
又说起他自己
很抱歉
要把主要精力放在牧马场的培育粮马和种植牧草上了
尤其是种草
对草原来说是天大地大的事
他不想推辞
希望大家谅解
桑杰说
强巴拉干的事都是大事
我们帮不上忙
把自己的事做好
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孙珠说
你放心
我们就是不吃不喝
也得叫千多贸易一步一步往上走
叶美说
强巴拉又不是不管我们了
拿起电话随便问
问不清楚就发动摩托车去牧马场
不到一个太阳起落就到了
果果说
屠宰场我们已经有了
冷库最好在它的边上
这样的话
昂千谷我们就不用去了
父亲说
我正要说这件事
虽然冷库和屠宰场挨在一起比较好
省得屠宰了还得运输
但是昂千谷离扎西平措很近
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有多少人盖房子
盖着盖着
说不定就会盖到昂倩谷
我们把冷库建在那里
再修上围墙和门
就等于那一片大地方是我们欠做贸易的了
当节首先叫好
熬夜熬夜
这就好比牧人占草场
草场越大
牛羊越吃得开
笨猪说
那要是以后没有人盖房子呢
果果说
大不了再买一辆车
专门拉运屠宰的肉
父亲说
我也是这个意思
金美竖起大拇指
太好了
忙忙碌碌中
父亲别忘了给母亲写信
告诉他家里人的情况
信发出去后
还不放心
又打电话给圣别利山医疗所
向素西打听母亲的近况
素西说
还那样
不好不坏
情绪倒是比较稳定
再说
他也很忙
顾不上抬头抹泪
低头思念
我们这里的病人
并不是外面人想象的那样
整天唉声叹气
哭哭啼啼
那就麻烦你多给他说说家里人
尤其是姥爷姥姥的情况
已经说了
也不能天天说
我觉得给他少提
让他少想才是对的
你看着办
有什么变化及时告诉我
熬爷除了牵挂母亲
父亲还牵挂日嘎
两块巨大的石头压在父亲心上
越压越沉重
而他除了夜夜祈祷
没有任何办法
藏历三月末
草原开始复苏
有牧草的地方
枯叶里露出了星星点点的嫩绿
迪洼地与河边的滩地上
抢先冒出来的不是往年一片片的鹅黄与鲜亮
而是零零星星的狼毒和醉马草的苗芽
说明这里已经不会再长别的草了
解冻的河水
哗啦啦的鸟鸣随风而来
不时有雪崩的轰鸣从山谷深处传来
惊醒了还在冬眠的旱塔和哈熊
但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是
破静为动的早春的气息里
还有一种从未听到过的突突突的吼叫
一种被人驾驭着的大怪物正在缓缓的走动
十台东方红拖拉机已经开始工作了
阿尼玛星草原上
牧马厂原来的地界和新增的地界里
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翻地松土
二十个拖拉机驾驶员和副驾驶员都是从牧马场的员工中挑选出来的
因为机灵
因为有文化
更因为他们大多是近多学校的初高中毕业生
面对指挥他们的父亲
他们显得恭敬而听话
也都肯学肯干
让聘请来的师傅教了半个月
就都可以在没有障碍的草原上跑来跑去了
不到一个月
所有地势低且已经不怎么长草的草场都被坚硬的黎华耕了一遍
与此同时
带着现金和卡车去兰州牧科院购买草种的撒牡丹回来了
五吨草种贴在了场部的大马厩里
加上此前从省牧科所购买的草种
能够覆盖的草场面积已经相当可观
播种开始了
为了在谷雨期间
立夏之前全部种完
父亲让机械和人工同时上马
他带着播种机
撒牡丹带着一百多人
把草种尽情的撒在了被开垦的处女地上
然后再用拖拉机和人力拉着柳条沫子
把隆起的篱浪一一抹平
播种还没有进行到一半
马匹的交配就迫在眉睫了
发情不等人
尔马和母马都显得急不可耐
嘶喊的
蹦跳的
胡乱爬跨的
父亲把播种交给了萨姆丹负责
自己赶紧去大马厩指导配种
所有画在培育两马范畴内的耳马和母马都提前一个星期喂了草
父亲给一直在圣贝利山治病的眼镜曼巴打电话
希望他帮帮忙
带着牧马厂的人采一些配种必备的药
眼镜曼巴说
那就只能去夏瓦尼措了
夏瓦尼措是阿尼玛青草原的珍宝之地
奉献了父亲需要的所有草药
而马喂的是磨碎的锁羊
肉 苁茸 八极天
鲜毛和冬虫夏草
母马只为纤毛和女贞子
这种办法父亲当初在牧马厂搞马匹培育时就用过
只不过又增加了一位冬虫夏草
父亲拿着详细分类的马匹花名册
一一清点之后
又按照发情的强弱状态大致排了名次
然后让骑手使用套马锁
把能够交配的和准备交配的马全部控制起来
按顺序拴到一南一北两个交配桩子上
也就是说
有两个场地在同时进行交配
每个场地都有八个人在做马匹的助理
有的控制母马
有的负责尔马能顺利爬跨
交配持续了半个月才消停
参加过赛马会的豹子花
青花马
黑狸马
枣六马
雪双马
小黄马
花狸马都按计划完成了他们繁育优秀后代的使命
那些精心挑选的母马最后都开始躲避尔马
说明他们已经感受到了受孕的成功
父亲遗憾的想
可惜了
最好的尔玛缺席了这次配种
它的名字叫日嘎
配种告一段落后
父亲又去关注播种
萨姆丹说
已经结束了
离奇的土浪都磨平了吧
撒下去的草种都埋住了吧
埋住了
埋住了
父亲看看天
现在就等着雪山大地保佑了
只要下一场雨
草种几天就能发芽
几乎被累瘫的父亲来到老财障的办公室
想说说种草和配种的情况
老财长说
都知道了
干的不错
原来萨木丹已经抢先汇报了
父亲说
这里暂时没事了
我要回沁多县几天
丢下沁多贸易这么些日子
总有些不放心
我给你配辆车吧
来去方便
不用
我还是喜欢骑马
豹子花已经跟我很熟悉了
那就随你了
日嘎到现在还没有音讯吧
没有啊
我正想求财让厂长帮我找找呢
老财让点点头
其实我已经在派人打听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的事也是你的事
也要尽快回来
这里的工作还多着呢
欧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