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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集

他凶巴巴的大喊

眼泪却滚滚而下

本是气势汹汹的老虎

看起来更像是一只被打湿的无处可去的野猫

菲奴紧张的站在肖绝身后

萧二公子愿意耐着性子来管这种闲事已经很罕见了

这女人还如此凶悍

更是罕见中的罕见

荷燕吼完后

突然感觉到有什么在自己脸上擦拭

柔软的

绵密如春日扯下来的云朵

漠然的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包容的温暖的安慰声响起

你若真心要强

瞎了又何妨

就算瞎了

也能做瞎子里最不同的那一个

他的暴怒戛然而止

所有的狼狈和软弱无所遁形

尽数暴露于人前

没什么

虽然看不见

但还能听得见

有你陪着我

没事的

他笑着对许志恒这样说

怎么可能没事

怎么可能没关系

他在夜里一遍遍拿手指描摹过自己的眼睛

祈求上天怜惜

第二日就可重见光明

那些辗转反侧的眼

咬着牙跟自己说没关系的眼

装作若无其事无法自处的眼

他们都不知道

他们什么都不明白

一个路过的陌生人却明白

不能哭

不能被人看见软弱

不能抱怨

不能发脾气

时间久了

久到这些情绪如残土

似一层层将他绕成一个坚固的茧

他独自坐在茧里

与外界隔绝

茧外的合叶温和乐观

永远微笑着替别人着想

茧里的荷叶痛苦

委屈

将求救的呼号尽数压抑

这么多年

从何如飞到荷燕

她的面具其实一直都没有摘下来过

直到今夜

有一个路过的陌生人看穿了一切

将他的面具揭下

发现了他的眼泪

他的所有防备和警惕瞬间泄气

慢慢的低下头

眼泪更大颗的砸下来

原本以为说完这话

何燕不会再哭

没料到他竟哭得更大声

雨没有要停的痕迹

山下的草地已经被雨水淋湿

萧菊勾了勾手指

飞奴上前

他接过飞奴手中的伞

撑在何燕头上

何燕仍然没有停下来

她从未见过这么凶巴巴脾气坏

还特别能哭的女人

难以想象何如飞那个傻开心的性子

竟会有如此截然不同的妹妹

萧珏被哭得发猛

忍无可忍

终还是开口

不要哭了

我为什么不能哭

他如不识好歹的野猫

对着喂食的人亮出爪子

嗓子都已经哑了

还要争辩

我不仅哭

我还要寻死

我都已经这样了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肖绝从未哄过女子

第一次哄女子就是这样的结果

如此油盐不进

到底要怎样你才不会哭啊

他忍着怒饮

他不会继续上吊

何燕抽抽噎噎的哭

他到这里

其实已经没有要寻死的念头了

人有时候不过就是在那个关头卡着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过不去就是过不去

这路人出来的莫名其妙

那一句话也并无多温暖

可是

可是他不想死了

你如果能现在给我一颗糖

我就不许死了

又是喜爱吃甜的东西

可过了五岁以后

和大夫人对她的一切都看管的很严

怕露馅儿

如姑娘一般是甜的习惯也要改掉

再后来投了军

军中没有甜甜的糖果

只有粗粒的干饼

等嫁了人后

有一次何燕见贺婉如生病

许志恒去看他

特意给他带了一小盒蜜饯

贺婉如喝一口药

贺之恒就往他嘴里塞一颗蜜饯

何燕从窗前路过的时候瞧见

一瞬间心中浮起酸意

不知道是羡慕许志衡对贺婉如这般好

还是羡慕贺婉如吃一点点苦便能得到许多甜

何燕不曾任性过

可景也不知为何

偏向是要在这陌生人身上将自己的韧性发挥到极致

青年微微一怔

侧头看去

身边人女人的脸被帕子胡乱擦了几下

面颊仍带泥泞

一双眼睛微微红肿

却亮得出奇

倔强的神情似曾相识

竟很像某个笨拙的少年

他沉默片刻

修长的指尖去解腰间的香囊

非奴一惊

暗青色的袋子被握在手中

他将袋子的底部捏住

一口裹着糖纸的桂花糖被倒了出来